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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第五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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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第五十三章

◎“人生百苦,離別苦不算什麽大事。”◎

醜時忽墜驟雨, 窗扉被風吹得“吱呀”作響。

青枝被雨擊湖面的聲音吵醒,披衣提燈,去寢屋看二娘子睡的是否踏實。

她將燈往紗帳前照了照, 床榻上空蕩蕩, 不見人影。

青枝慌了手腳,急急忙忙地將屋內燭臺點亮, 把睡在守夜的丫鬟喚醒,責問道:“你怎麽睡著了, 二娘子去哪裏了?”

小丫頭揉了揉眼睛, 一副沒睡醒的模樣,很迷茫地指了指床榻:“二娘子自然是在床榻——”

她眨巴了兩下眼睛, 驚道:“二娘子怎麽不見了!?”

青枝罵道:“你問我, 我問誰去?傻楞著做什麽, 還不快去找人?”

木蘭閣的丫鬟們提著燈, 將大小房間裏裏外外地翻找了一遍,都沒瞧見二娘子的身影。

青枝正思量著要不要將此時告知趙靖小哥時,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:“找到了找到了,二娘子坐在平臺上賞雨呢。”

眾人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長氣, 青枝讓她們回去歇著, 自己則去平臺上尋二娘子。

雲霽坐在廊下, 沈默地望著不遠處的廊橋。

濕噠噠地裙擺旁臥著一只酒壺,她彎腰將酒壺拎起來,給自己斟了一杯酒, 神情寡淡道:“汴京經常下雨嗎?”

青枝搖搖頭道:“不怎麽下雨。”

她試探地問:“二娘子是想家了嗎?”

雲霽偏過頭看她, 望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龐, 反問道:“你為何會這樣想?”

青枝伸出手接雨, 停了一息才開口:“我母親曾說, 山裏出去的孩子一輩子都在找山,水裏養出來的孩子這一生都離不開水。”

雲霽默然一笑:“嗯,聽起來很有道理。”

但她即將要去一個沒有水,只有黃土與飛沙的地方。

雲霽手中的酒一飲而盡,又靜靜看了一會雨,忽然道:“你想回山裏嗎?”

青枝楞了一下,“二娘子……怎麽知道我是山裏人?”

“我猜的。”雲霽晃了晃空蕩蕩地酒壺,“找到你的山了嗎?”

青枝還是搖搖頭,但很快地笑了起來:“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,也可能明天就能找到,說不準的。”

雲霽舉空杯敬她,“那我祝你明日就找到。”

青枝回屋後,雲霽又將視線落回了廊橋,黑影仍在。

她不知道張殊南在那站了多久,只知道風雨驟襲時,他就已經在那了。

兩人隔湖相望。

他仿佛又回到了臨安城。每一個午後,他都能透過雲水間的窗扉,看見小雲霽搭弓射箭的身影。

張殊南眼潭深幽,左手垂在身側,緊緊地握著一支羽箭。

藏青圓袍下的肩骨沒有往日挺立,影子藏在黑暗裏,像是佝僂的老者。

雲霽緩緩起身,轉身那一瞬,她突然很想再多看一眼。

她側著身子,僵了好一會,終究沒有再看。

雲霽垂著頭回屋,自我安慰般的笑了笑:“人生百苦,離別苦不算什麽大事。”

天亮後,雲霽將長弓取出,解開包裹弓身的布料,拉弦檢查時,崔清桐來了。

她默默地看了一眼長弓,又望了一眼雲霽,從腰間取出一個手帕包著的物件出來。

“你大哥一夜未睡,讓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。”她將手帕打開,原來是個金制的長命鎖。

雲霽一眼就認出,這是雲安的長命鎖。從前她也有一個銀制的,和雲安的這個是一對。

有一回秋天雲安帶她上街玩,雲安見前頭有剛企餓裙撕二佴爾汙九以肆七歷史匯總超級多,歡迎來玩出爐的炒栗子,就叮囑雲霽待在原地別動。誰料雲安前腳剛走,雲霽脖子上的長命鎖後腳就被一個小賊摸去了,街上人來人往,一眨眼地功夫人就不見了。

雲霽笑道:“這是大哥的長命鎖,拿給我做什麽?”

崔清桐道:“你帶著,他才能放心。”

雲霽鼻子有點發酸,將長命鎖戴在脖子上,又很小心的壓進衣服裏,嘴上卻道;“哪有我這麽大的小娘子還戴長命鎖的?”

崔清桐拿著帕子幫雲霽擦弓,絮絮道:“行事一定要慎重,萬不可逞一時英雄,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。”

屋子裏的燭燈炸開一聲清脆的響,雲霽忽然握住崔清桐的手腕,意味深長道:“崔姐姐,謝謝你。”

崔清桐溫柔地點點頭,她的眼睛逐漸變得濕潤,雲霽很快地站起身,轉去衣櫃裏翻著襻膊,埋著頭問:“嫂嫂,我今日配緋紅色還是水青色?”

她一身利落的男裝,哪裏需要配襻膊?

崔清桐將手帕抵在眼角揩淚,口吻如常道:“郁金香色好,看起來暖洋洋的。”

“嗯,那就郁金香色吧。”雲霽將衣櫃合上,背上包袱,接過崔清桐遞來的長弓與箭筒後快步行至門口。

她突然停住腳步,回身笑靨如花,“此行山高水長,崔姐姐,咱們就此別過了。”

張殊南和雲安坐在馬車上等雲霽。

張殊南右臉頰微微腫起,嘴角有一塊淤青。雲安板著臉,目不斜視道:“臉上掛著傷,還能上朝嗎?”

張殊南道:“不妨事,我已告假三日。”

雲霽掀了車簾上來,一副小郎君的打扮,雲安當即便把臉別到一旁。

“我好了,咱們走吧。”雲霽坐在雲安對面,笑道,“大哥當真不再看我?”

張殊南看著雲霽的側臉,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一路寂靜無言,雲霽索性閉目養神。

今日是個艷陽天。

馬車出了汴京城,直往郊外軍營去。韓武帶著一隊人馬歸京,部隊駐紮在郊外,營地不大,搭建的也頗為簡陋。

練兵的聲音傳入車室,雲霽緩緩睜開眼睛,先對上的是雲安關切的目光,再一偏頭,發現張殊南也是目光深沈地盯著她。

她捏了捏鼻梁醒神,無奈道:“女孩子家臉皮薄,你們倆能不盯著了嗎?”

馬車停住,趙靖跳下車轅,掏出令牌同軍營門口的守衛道:“勞煩通傳一聲,張大人到了。”

不一會,韓武領著兩位副將親自出來迎接,拱手道:“不知張大人已到,末將有失遠迎,還請大人莫要怪罪。”

張殊南下了馬車,雲安緊隨其後,雲霽則同趙靖站在一處。

張殊南擺手道:“將軍客氣了。”

韓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,一行人往軍營裏走。韓武道:“末將已備下茶點,咱們坐下來細聊。”

張殊南卻道:“我是來給韓將軍引薦弓箭手的,還是去靶場聊比較合適。”

韓武心道這小子有點意思,直截了當還沒什麽官架子。

一行人又轉去靶場,韓武看著雲安問:“這便是張大人要引薦的弓箭手嗎?”

張殊南側過身子,對雲霽招了招手,“不,是她。”

韓武看著走上前來的女郎,同身旁的副將交換了一下眼神,尷尬的笑了笑:“張大人,這不大合適吧?”

雲霽反問:“哪裏不合適?”

韓武感覺自己被人耍了一道,礙於張殊南的面子,只得壓著怒氣道:“女子如何能進軍營?關外條件比汴京艱苦千倍萬倍,小娘子受不住,別再胡鬧了。”

他看著張殊南道:“張大人,我敬重您,但您不能拿我尋開心啊。”

說罷,韓武帶著兩位副將徑直穿過靶場,往門口走。

雲霽看著韓武離去的身影,上前兩步,從容不迫地挽弓搭箭。

不遠處的標靶,是一副被掛起來的鎧甲。射中鎧甲很容易,但她在等,遲遲沒有放箭。

韓武見她搭弓不射,對身旁的副將說:“瞧瞧,姿勢擺的不錯,卻是個花架子。”

終於,當韓武甩著膀子,罵罵咧咧地走到靶場中央時,“颼”地一聲,一支羽箭擦著他的鼻子疾馳而過,釘在了草人的面中,沒有被鎧甲覆蓋的地方。

這一箭,讓喧鬧的靶場,寂靜無聲。

兩名副將當場拔劍,韓武僵在原地,摸了摸鼻尖被羽尾擦出的血痕,又轉過頭看了看那支箭。

這丫頭知道憑她的力氣是射不穿鎧甲的,所以她瞄的是面中。

很聰明,有血性,極自信,故意等他走到這裏才射。

這女郎是個難得的人才。韓武命副將把劍收回去,示意雲霽走過來。

雲安眨了眨眼睛,試圖將那一點不舍逼回去,沈聲道:“去吧雲霽。”

雲霽走到韓武面前,還沒開口,韓武擡手就給了雲霽一個耳光。

“他怎麽敢動手?”雲安當即就要沖上前去,卻被張殊南一把拽住手臂。

“他動手打雲霽了,張殊南,你是不是瞎了?”

“雲霽現在不是你妹妹了。”張殊南平靜道,“那是她的主將,我們不能插手。”

驕陽似火,雲霽用手背揩去唇角的血漬,冷冷地看向韓武。

韓武的聲音很粗糙,像是被沙石打磨過:“記著,永遠別把箭頭對著自己人。”

他吩咐兩位副將:“收拾一間單獨的屋子給她,從今日起,她就是我的親衛了。”

“你叫什麽,是張大人的妹子嗎?”韓武問。

雲霽笑道:“臨安雲霽。站在張殊南旁邊的,是我大哥,雲安。”

雲霽跟著副將往營地的方向走去,韓武朝著雲安十分敬重的有一禮。

雲安望著雲霽離去的身影,仿佛被抽掉了最後一口氣,他彎著脊背,要趙靖扶著才能站穩。

“我不是個好大哥,我真的把她送進軍營了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休息了一天,感覺好多了。

決定以後一周更5到6天,周日固定休息,清醒一下腦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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